① 如何帮助临终患者减少痛苦和不良反应的发生
这是一个非常困难和痛苦的选择,但我个人的观点是:
1. 如果患者已表达明确的意愿,希望避免过长与痛苦的挣扎,获得一个更加平静的离世,我们应该尽量尊重患者的自主选择。这可以最大限度地减轻患者的痛苦,让他们的生命在自己希望的方式结束。
2. 如果患者已无明显意愿或意志表达能力,则应通过综合判断,以“减轻痛苦”与“维护尊严”为出发点,作出合理的决定。这需要考量生命期望、病情发展、痛苦程度等因素,达成医生与家属的一致意见,减少决策的负罪感。
3. 无论如何,都应该为患者和家属提供全面的心理支持。这将是极为痛苦的过程,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,来减轻心理压力,实现心理重建。
4. 同时,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,应尽量满足患者一些最后的愿望。比如与亲朋好友见最后一面,去往一些有特殊意义的地方等。适当的活动和心理慰藉,可以增加生命的质量和结束的意义。
5. 医院和医护人员在这个过程中应提供最大限度的关爱与支持。使用合适的药物,减轻生理上的疼痛同时兼顾身心需求。让患者能够在最理想的状态下离开,这也是我们为其做的最后回报。
总之,当生命质量极差且难以延长时,我们应该本着“减轻痛苦”、“尊重意愿”以及“人道关怀”的原则,通过综合判断与选择,让生命得以最终的安息。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,但同时也体现出人性的光辉。我深信,平静与荣幸的离世,同生命一样值得我们尊重与回顾。
② “活着,却将痛苦延续”让病人安心睡,走向善终最后一哩路
【黄铭源医师(马偕医院安宁医护示范教育中心病房主任)】 病人安心睡,家人安心陪─关于末期镇静处理 白色巨塔下的雨水 当疾病进入末期,有时候会伴随着难以忍受,却也无法用医疗方式控制的症状。那么退而求其次,让病人沈沈睡去,不再感受到痛苦,也可以成为一种选择。末期镇静,用意在于让病人减少对症状的感受,以及伴随痛苦而来的不安与烦躁。虽然体内的疾病仍旧继续恶化,但至少在过程中少了痛苦......。 七夕这天,老天爷扎扎实实下了一场大雷雨,如果说是夏秋之际的对流旺盛导致的话,倒也说得过去,但若是赋予牛郎织女的美丽神话,就多了一些浪漫情怀了。就在我倚望医院的窗外,遥想连篇的时候,一通电话铃声,打破了这个想象。 “铭源啊,最近就不过去找你了,有空的话,再直接约在外头餐厅碰面!”上礼拜正式迈入农历七月,有些朋友不免有些忌讳。每次到了这个时机点,总会比平常有着更多的禁忌,“没事不要去医院啊”、“深夜别太晚回家”、“没事少去海边”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,然而站在生死现场的我们来说,对于生死不能说看透,而是有了另一番解读。 死去,并非是件可怕的事情,活着,也是有可能将痛苦延续着,没有二分法般的绝对,因此,好像就可以理解和接受,活下来或离开人世,都是一种自然现象,就像此时的落雨,不需要过于害怕或难过。 这场白色巨塔下的雨水,从午后开始,一路下到深夜,急诊室、看诊间、加护病房......, 持续上演着悲伤的情节,救护车紧急鸣笛声,送进了车祸意外的伤患,病房中有人撒手告别,仔细听哗啦啦的雨声,里头竟然伴随着如泣如诉的哀鸣,医院内外满是潮湿。一时之间,我也被窗外的一阵泼雨,给溅湿了衣服。 老师带引进门 ,至深至真 说起进入安宁这个领域纯粹是一场意外,这条路原本不曾出现在我的人生规划中。当时是在住院医师训练的最后一年,因缘际会来到安宁病房接受两个月的训练。 过程中,第一次体认到原来末期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会遭遇到这么多的困难。有些病人因为是深受身体症状的困扰,痛不欲生、喘到躺不下来都并非少见。也有人生病久了,心理也出现问题,忧郁、失志、面对死亡的恐惧。此外,整个家庭也都会受到影响,连带出现许多社会性的问题,像是经济、照护人力、家人之间的关系等等。而这些,都是以前的我未曾注意过的。 当年带领我、教导我的老师,深深地影响了我。除了用心诊治病人所遭遇的不适,她对病人付出的那些真诚的关怀、问候,以及所带给他们的温暖,直到今天都还历历在目。还记得,当时有位中年病人罹患了肝脏的肿瘤,因为疾病不断地恶化,相当虚弱的他,加上身体代谢毒素的能力已经失去,他对外界的刺激或是旁人提出的问题,已经没有办法适切的回应。 这个病人是位父亲,而他的孩子年纪还小。某天查房的过程中,老师看出病人的时间不多了,为了不想让小朋友长大的过程对父亲的印象模糊了,影响到他一生的心理发展,于是老师请病房安排了活动,让小朋友为爸爸画了卡片,送给爸爸。【黄铭源医师(马偕医院安宁医护示范教育中心病房主任)】 病人安心睡,家人安心陪─关于末期镇静处理 白色巨塔下的雨水 当疾病进入末期,有时候会伴随着难以忍受,却也无法用医疗方式控制的症状。那么退而求其次,让病人沈沈睡去,不再感受到痛苦,也可以成为一种选择。末期镇静,用意在于让病人减少对症状的感受,以及伴随痛苦而来的不安与烦躁。虽然体内的疾病仍旧继续恶化,但至少在过程中少了痛苦......。 七夕这天,老天爷扎扎实实下了一场大雷雨,如果说是夏秋之际的对流旺盛导致的话,倒也说得过去,但若是赋予牛郎织女的美丽神话,就多了一些浪漫情怀了。就在我倚望医院的窗外,遥想连篇的时候,一通电话铃声,打破了这个想象。 “铭源啊,最近就不过去找你了,有空的话,再直接约在外头餐厅碰面!”上礼拜正式迈入农历七月,有些朋友不免有些忌讳。每次到了这个时机点,总会比平常有着更多的禁忌,“没事不要去医院啊”、“深夜别太晚回家”、“没事少去海边”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,然而站在生死现场的我们来说,对于生死不能说看透,而是有了另一番解读。 死去,并非是件可怕的事情,活着,也是有可能将痛苦延续着,没有二分法般的绝对,因此,好像就可以理解和接受,活下来或离开人世,都是一种自然现象,就像此时的落雨,不需要过于害怕或难过。 这场白色巨塔下的雨水,从午后开始,一路下到深夜,急诊室、看诊间、加护病房......, 持续上演着悲伤的情节,救护车紧急鸣笛声,送进了车祸意外的伤患,病房中有人撒手告别,仔细听哗啦啦的雨声,里头竟然伴随着如泣如诉的哀鸣,医院内外满是潮湿。一时之间,我也被窗外的一阵泼雨,给溅湿了衣服。 老师带引进门 ,至深至真 说起进入安宁这个领域纯粹是一场意外,这条路原本不曾出现在我的人生规划中。当时是在住院医师训练的最后一年,因缘际会来到安宁病房接受两个月的训练。 过程中,第一次体认到原来末期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会遭遇到这么多的困难。有些病人因为是深受身体症状的困扰,痛不欲生、喘到躺不下来都并非少见。也有人生病久了,心理也出现问题,忧郁、失志、面对死亡的恐惧。此外,整个家庭也都会受到影响,连带出现许多社会性的问题,像是经济、照护人力、家人之间的关系等等。而这些,都是以前的我未曾注意过的。 当年带领我、教导我的老师,深深地影响了我。除了用心诊治病人所遭遇的不适,她对病人付出的那些真诚的关怀、问候,以及所带给他们的温暖,直到今天都还历历在目。还记得,当时有位中年病人罹患了肝脏的肿瘤,因为疾病不断地恶化,相当虚弱的他,加上身体代谢毒素的能力已经失去,他对外界的刺激或是旁人提出的问题,已经没有办法适切的回应。 这个病人是位父亲,而他的孩子年纪还小。某天查房的过程中,老师看出病人的时间不多了,为了不想让小朋友长大的过程对父亲的印象模糊了,影响到他一生的心理发展,于是老师请病房安排了活动,让小朋友为爸爸画了卡片,送给爸爸。过程中,老师将小朋友的小手塞入病人的手掌中,期待这样的碰触,能有我们看不见,但依旧存在的连结。过程中,病房的同仁协助拍下照片及影片,希望让小朋友在长大之后,不会忘记他的父亲,也不会忘记这段在医院陪伴的日子。直到如今,记忆依然相当鲜明,那个大手牵小手的画面,还有小朋友声声呼唤爸爸的声音,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住,每个人都沉浸在深刻的感动之中。 有别于以往的学习经验,这也是我第一次跟查房有这样强烈的感触。医师暖心引导病人跟家属的互动过程,让戴着口罩、站在一旁的我,差点都要流下泪来。这样的历程,也让我有种冲动想要成为这样的医师。常常,濒死病人通常是较为受到忽视的一群,在一般病房光是救治可治愈的疾病都力有未逮了,实在无法要求医疗人员还要投注这么多心力在临终之人身上。 而安宁病房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,较为充沛的人力资源,专业团队的同时介入,可以顾及更多照护面向,也建立互动良好的医病关系。老师的身教影响至深至真,使得“能让临终病人圆融的离去”,成了往后行医的目标与期许。 忘却烦恼与痛苦,好好入睡吧! 依循引领之下,走进安宁病房的我,慢慢发现病人的症状可能相当复杂,例如疼痛、谵妄、出血、感染等。即便医疗团队尽可能协助控制这些症状,但不见得每次都会成功。这时,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让病人睡着,即是所谓的“末期镇静”。 有时当医疗人员已经尝试了不同种类、大剂量的强效止痛药,还佐以不同的辅助治疗,病人依然感受到强烈的疼痛,甚至痛苦的呻吟。又或者,病人谵妄的情形很严重,每天躁动,想要挣脱束缚下床,于是竭力的扭动着身躯,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声音尝试表达自己的愤怒。 这样的情形对病人本身,或对一旁照顾的家属,都是辛苦的折磨,也会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。这时如果能让病人好好地休息,可以使医疗团队及家属减低焦虑,病人也能减少受苦。临床中,用来评估麻醉深度的指标叫做“RAAS”,最理想的状态是能使病人处于一至二分,也就是虽然处于睡着状态,但能对声音有所反应。 这样如果病人家属想跟病人有些沟通,还能唤醒病人。不过,若是这样的深度不足以让病人免于病痛的折磨,那么镇静的深度就必须加深。评估末期镇静之前,必须先经过专业团队的讨论,确定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控制的方式时,才会进行。 医师对于病人的情绪或心理,难免有无法触及的地方,此时就会加入心理师、社工师、护理师,透过团队伙伴们得到资讯,共同召开家庭会议,尽可能让最多人一起讨论和表达意见,讨论是否使用末期镇静,或是遇到临终状况时,该怎么处理。由于一旦施行了末期镇静,家属与病人之间的沟通、互动有可能会就此停下,因此事先详细说明是必须的。说明的内容包含镇静的目的、期待的深度,以及优缺点等等。 除了要缓解病人的受苦,使病人安心入眠,朝向善终理想的道路,也要家属可以安心的陪伴,不让最后的时间成为将来充满创伤的回忆,这样在病人离开后也会比较容易走出哀伤。这种作法和“安乐死”在临床操作上的差异在于:安乐死使用的剂量、药物是足以立即致死的,而末期镇静并无意加速病人的死亡,所使用的药物、剂量都在医疗团队的监控之下。 没有一百分的选择,却能顾及较好的需求 “吗啡是邪恶的东西,我不愿背弃信仰,就让我疼痛没有关系。”曾经也有遇过病人因为本身信仰的关系,不愿意使用鸦片类的止痛药,例如吗啡,而宁愿继续承受身体的疼痛。如果这是病人本人所期待,即便经过沟通之后仍然如此坚持,那么医疗团队会给予尊重。 相同地,也有病人认为末期镇静让他们少了为自己过去的过错赎罪的机会;或者,他们对家人的不舍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痛苦,因此他们选择持续保持清醒。虽然不愿意这么说,但在安宁病房,因为疾病的严重度与无法治愈,常常医师并无法提供完美的解决方式。最完美的结果当然是既不受苦,又能意识清醒,与家人朋友享有一同度过最后宝贵的时光。 然而,天常常不从人愿。医疗在这个时候是很有限的,大多是只能在及格与不及格中间做选择。至于什么是及格的定义?这就要由病人自己做决定了。曾经有病人跟我说过,他需要感受疼痛来察觉自己还活着,也有病人的小孙子还在惹人爱怜的襁褓时期,于是再不舒服,他也希望每天能睁开眼看看那稚嫩无邪的脸庞。当然,也有病人已经为自己的离去准备一段时间,身体、心理都累了,当下只想好好的睡着,休息。 “病人睡觉没有吃东西,会不会觉得饿?要不要帮他打点滴?还是放鼻胃管?”关于末期镇静所带来的一些后续照顾问题,必然会引起一些误会或纠纷,长期陪伴在旁的家属,虽然大多可以理解,不免也有所担心。接受末期镇静的病人不一定需要进食,他们可以消耗自己身上的肌肉脂肪,提供自己基本生理需求,让病人在自然中,慢慢地走完最后一段路程。 “为什么病人都在睡觉?为什么叫他没有反应?你们是做了什么吗?”对于那些不常探访的家属,甚至可能会提出质疑。此时,我们能做的就是同理与不断地解释,再次重申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,也从来就没有一百分的选择,但我们却能顾及并把握较好的需求。 正确用药,自然地走完最后一段路程 哲学中有个名词“double effect”,称为“伦理双果原则”或“双果论”,其主要有四个原则:一、所有的处置在本质上必须是没有错误的;二、所有处置的背后动机是为提供治疗的成效,而不是造成伤害;三、坏的结果不能是为了达到好的结果;四、处置的价值在于必须不是故意造成伤害。 整体意思是“效果可能有正有反,假使今天的出发点是好的,执行的过程也已经尽量避免坏结果的发生,那么即便带来的结果可能不太理想,在伦理上也是可以被接受。 以我自己为例,过去尚未学会使用镇静及止痛药之前,对这些药物不免充满恐惧。因此曾经在病人需要使用吗啡时,开立一个可能没有疗效的极低剂量。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恐惧,是因当时还未曾有机会了解并学习这类药物的使用。其实,若能适当的控制剂量,且注意可能的副作用,是能带给病人更大的安适。 本文摘自《安宁日常 语爱时光:六全伴行,马偕安宁病房22堂关键照护课题》/黄铭源(马偕医院安宁医护示范教育中心病房主任)/ 博思智库